JellyKnife

“快醒醒,那只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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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风 01

三月风

 

港锟/我的本意不是连载只是(上中下)放不完

争取05完结

 

“你与风周旋

处处留不住

风却处处”

 

 

 

 

香港没有春天。

 

准确来说,南岭一带的地区都不存在春天。那些花开灿烂莺莺燕燕的浪漫把戏会被提前到来的闷热湿气全面封杀,虽然从摩登繁华的中环到悠闲古老的长洲岛只需要一个钟头船程,但也就是这一个钟头隔开的世界,完全不同。好在回南天是公平的,天水围会有挤得密密麻麻晒不干的棉被,铜锣湾也会有湿气氤氲的A字裙和白衬衫。

 

黄旭熙病怏怏地躺在沙发上问黄太,

 

“你订咗几点机票?”

 

黄太抬眼望了下石英钟,“食完饭出门差唔多啦,你执好行李未啊?”

 

“反正都系你执嘅,问你自己啦。”

 

凑巧微波炉发出响亮的叮声,黄太戴上隔热手套把新鲜出炉的苹果派装盒,又吩咐黄旭熙开饭。

 

“过来摞埋条石斑出去啦,衰仔。”

 

“知啦靓太——”

 

装傻卖乖是黄旭熙最擅长的事,知道自己即将要走,气氛总归不太好的,所以被责骂几句也不放在心上。他颠颠地从沙发上起来,又不害臊地在黄太脸上亲了一口,那副小烟嗓在对方耳边难得认真表白,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都系。”

 

黄旭熙今年十九岁,他要一个人去异国他乡寻找他的春天了。关于香港的一切,都结束在这顿闷热的午饭中,那条石斑是清蒸的,没有辣椒。他格外卖力地扒饭,黄太劝他慢点,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哭,她只能托付那个远在韩国的少年好好照顾黄旭熙了。黄生还在工作,但他答应待会儿会回来送黄旭熙去机场,用黄旭熙的话来说,这是男人之间的气量和尊重。但黄太不懂,她依稀记得多年前那个福建小孩来自己家做客的时候说爱吃她做的苹果派,所以她做了。她希望对方能明白。

 

而黄旭熙不需要明白。

 

 

 

钱锟到得很早,黑色的棉服把他裹得有些臃肿。还是冷,这是他来首尔的第三年,但身体依旧下意识地抗拒适应这里的天气。就连刚才来的路上还都是下着连绵的阴雨的,太小家子气。他只能不停地动,跺着脚,搓手呼气,用尽一切可以取暖的经济方法,期盼着印象中眼睛大大的少年早点出现。

 

“旭熙!”

 

他拖着行李箱出来,听闻那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便在人群中搜索,偏偏忘记戴眼镜,黄旭熙眯了好一会儿也见不到人。

 

“这里!”

 

钱锟挥了挥手,尽管看上去有点滑稽,但总算让黄旭熙准确捕捉到自己。对方的脸上立马浮现出神采,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眼前的脸与记忆中的面容重合,不过是棱角更锋利了些,头发也染了色,别无二致的。只不过黄旭熙高得出乎自己意料,到底是吃了什么才发育得那么好,钱锟有些困惑。

 

“锟哥。”

 

眼神湿漉漉的,脸上是越想隐藏却暴露得越彻底的愉悦和满足,沐浴在亚热带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和过路的行人格格不入,他是未经打磨的宝石,粗糙边缘握在手心里会传来钝痛,却叫人更期待内里潜在的光芒。

 

“嗯。我们回家吧。”

 

钱锟自然地帮他拖行李箱,他对这样的一切或许还都不知情,又或许只是在装波澜不惊。波澜不惊也是正确的,他也不想给黄旭熙带来无须有的负担——现在,在他眼里,黄旭熙不过是来首尔上大学、暂住自己家的表弟罢了。他们走出机场,在出租车接客点随便拦了一辆,黄旭熙把行李箱放进后尾箱的时候隐约听见钱锟讲韩语的声音,明明讲着的不是自己母语,但他依旧能听见明显的乡音,是来自中国南方的温润细软,像摆脱不掉的小尾巴,黄旭熙觉得亲切。

 

他们之间没有距离,来自于容易与人熟络和习惯性温柔共同营造出来的狡猾假象。钱锟一路上为黄旭熙解答对异国的好奇,同时也叮嘱他:“虽然说是我家,但其实合租的那位还没搬走噢。不过听他讲之前实习的公司已经确定要他了,所以之后会搬去宿舍,到时候你就住他的房间。”

 

“所以……”

 

“这半个月你先睡我那个房间吧。”

 

钱锟带笑,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醒黄旭熙:

 

“不过公共区域的话,那位有严重洁癖噢,你要注意点。”

 

“好。”

 

黄旭熙很想问“那你睡哪里”,但突然意识到若果进一步追问会破坏对方特意给自己留出的好意,他该聪明点,不要让两个人陷入窘迫和内疚的漩涡。所以他没问,只是兜转了话题怯生生地问:

 

“韩语难学吗?”

 

钱锟笑意更深了。

 

 

 

韩国噢。

 

他和黄太第一次煲电话粥,原因是在从语言学校回家的路上吃到了甜味的炒饭。同行几个中国留学生见惯不怪,还笑他是个表里如一都单纯如白纸的人,连饮食口味复杂一些就消化得够呛。黄旭熙面对诸多文化冲击都当游戏,不坏原则的便照做,加之自己本身性格就是爱热闹的,很快和几个同样是中国来的学生打成一片。此时面对他们的嘲笑也不生气,而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家里开茶餐厅的,口味刁有什么出奇。”

 

黄太听了笑出两条鱼尾纹,还一边揶揄他:“以前又唔见你赞我好手世?”

 

“龙肉食得多都无味啦。”

 

“锟哥仔点啊?有无好好照顾你?”

 

“哇你甘称呼人,甘轻浮噶!距人好好……你以前又唔系未见过。”

 

“你细路仔果阵噶事边记得甘多!人会变噶。”

 

黄旭熙握紧电话,外边的月亮好冷好亮啊,钱锟兼职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在家。

 

“你唔记得啧,我记得。”

 

后来他听见门把动静就匆匆挂了电话,以为钱锟回来了,怎知踩着室内拖鞋跑前去看见的是同租的男生,他愣了下,很快又恭敬起来,用蹩脚的韩文打招呼。

 

“泰容哥。”

 

对方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他笑着应了一声“旭熙啊”就没再说话,一丝不苟地把还滴着水的雨伞放到门边的置物桶里,公用钥匙挂在小黑板旁,又在厨房转了一圈,黄旭熙瞥见他只倒了杯水就回房了。

 

你看。这无所不在的规矩感和约束感,空气中湿润的大分子织成一片隐形的网,黄旭熙时常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他可能忽略了房子所处的地段是市中心外二三环的缘故,时常觉得走出去的街道干净整洁,甚至空虚。其实对于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来说可活动的空间确实局限,但无奈人的主观意识过于强烈,他先入为主地对这个国家感到失落,仿佛釜山的海再怎么磅礴也比不过南丫岛的渔港。

 

他到底爱什么,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但他却固执地要来这里,和家里人吵架的原因冠冕堂皇,说要来异国他乡求个人生体验,追求更不同的求学经历。对,只是刚好,钱锟也在韩国而已。他还记得那晚黄生面色沉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他故意没看黄太已然垂泪的脸,认真地点头,说是。

 

黄生很酷,不爱追究什么原因,只淡淡地说一句不要后悔。

 

黄旭熙会为自己的少年意气付出代价,他清楚,但是他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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